B=《外滩画报》 X= 谢英俊
B:你的建筑理念对防震有什么现实意义吗?
X:抗震、保暖、隔热,是建筑最基本的要求,我们都能做到。建筑不仅要安全,还要可持续性。我们的建筑都符合生态原则,很环保。我们的主要做法就是设法让房子变得很轻,不像一般的房子,材料都是砖、预制板,很重。另外,我们使用轻钢结构。为了节省成本,钢的用量很少。钢的抗震力很好。
B:但是钢结构抗拉伸,却不抗压。
X:我们的草土墙抗压,就是用草和土混合而成的墙。它的抗压强度很好。另外,我们还设法用楼板变得很轻。轻柔的房子的抗震力很强。这种做法突破了技术盲点。其实纯木结构房子的抗震力是不错,但是在习惯做法中,不管是屋顶还是楼板,都填了很多土,这样抗震力就变差了。
B:在台湾“9·21”地震中,建筑倒塌情况如何?
X:在台湾“9·21”地震中,学校建筑几乎全毁。那时是晚上,学校没人,没有人员伤亡。学校建筑质量差是世界普遍现象。这在第三世界特别严重。国际上有一个加强校园结构土墙的运动。日本从关东地震以后,提高了规范,学校、医院等人群密度很高的地方,都要达到避难场所的标准。台湾在地震以后,也兴起了新校园运动,改革学校建筑设计。当时我是主要发起人。
B:你们当时是如何推动新校园运动的?
X:我们找了很多年轻、有想法,有责任感的专业建筑师,参与学校设计、监理。这在过去是比较少的。过去,在公共工程中,建筑师一般是官方指定的。“新学校运动”是公开的。采用公开机制,竞标。经过委员的筛选,激起了很多年轻建筑师的热情。教育应该走在社会发展的前头,有个比较灵活开放的心胸,学校建筑也是一样,要把很多新的观念带进来。
B:“新学校运动”的精神核心是什么?
X:是开放性,开放性教学,学校的建筑要和教学观念结合。开放的教育是未来整个教育的趋势,中国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这一点。这种情况慢慢会改变。我们设计的学校和社区结合在一起。大部分的学校没有围墙。完全公开。教育是整个社会的,不仅是家庭、学校的责任。
B:你是用建筑在改革、参与社会?
X:这是我们一直强调的,在重建中,绝不仅仅是解决住房问题。因为建筑是一般人一辈子劳动的积累,所以绝对不是单纯的技术或者消费品,而和生产、生活结合在一起。所以我们很强调,灾民一定要付出相对的劳动力和关心、参与。盖解决最基本生存条件的房子,是政府的责任,是人权。但是这种简单的房子和长期的房子不同。
B:台湾重建资金是怎么解决的?
X:和欧美、日本的做法是一样的,银行融资,利息补贴,借钱给灾民,和按揭贷款一样,政府给你的帮助就是减免利息,或者很低微的利息。这是全世界的做法。
B:你的目标是让农民自己盖房子。这可以实现吗?
X:可以的。太专业是现代建筑里最麻烦的一件事。但设计师只有设计出适合普通人盖的房子才是本事。
B:你提倡简化建筑构法,如何简化?
X:比如我在兰考盖房子,一平方米连工资大约也就350元。一般用砖烧的预制板房差不多要500元。如果只是买材料,劳动力是自己的,不算钱,村里人帮忙的方式来做,可能300元都不用。这种房子都经过设计,采光窗框都很好,很保暖。而且2层节省用地,可以三代同堂。
B:你一般在当地选择什么材料?
X:很多都可以用。草、土哪里都有。我用过更原始的材料、也用过高科技的材料。在使用材料方面,我没有限制。
B:建筑也在重铸当地人的生活方式了。当地人能接受吗?
X:接受新房子是很复杂的过程。不是简单的感情。豪华的房子,有人不满意,因为觉得不值。不满意这件事情是很难解释的。我们的社区开始是用很简陋的竹子编起来的房子,开始觉得不好,现在问他住得舒服不舒服,他们觉得很好。
B:你有个“干厕”设计,请谈谈它如何使用重建?
X:简单地讲,先把尿和粪分别收集到不同的池子里,尿池里的尿静置几天后可以用来做肥料;粪池里扔进草灰和沙土,让它变干。干燥后的粪便体积会缩小到1/10,无臭无污染,时间长了也拿去做肥料。为什么一定要把粪便和尿液分开?因为在一个粪坑里,尿液占粪便的20倍以后,把尿倒掉,才能再利用粪便。现在城市里下水道的水30%-40%都来自于马桶,太浪费了。
B:结合地震,你觉得当下建筑有什么弊端?
X:首先,盲目地崇拜现代建筑,当然,现代建筑有优势,但通常我们只学了样子,比如阳台有非常厚的水泥,那纯粹只是在形式上模仿现代建筑,和真正的现代建筑完全是违背的,没有理性的基础和科学机制观点。另外,真正的建筑专业完全没有进入普通民宅,现在全世界7、80的人都住在这样的房子。我一直强调要做“常民建筑”。现在通过设计专业训练的人,没有参与房子的设计,只是签签字、画画图。中国建筑速度太快。很多设计价值体系从来没有进入。而且中国设计院没有教学生设计简单的房子。